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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兇器。


  1. Nostalgia

   臉書是一個讓人容易沈溺的東西,其中一項令人(令我)最為詬病的功能就是“回憶”。每天接近中午的時刻,臉書總會出現紅點,提醒你過去這些年的這一天你發佈的一些東西,大部分是一些當時的心情小語,例如:『mother *ucker 我真的受夠了』,一些因為年少而覺得講粗話很酷炫的屁孩無病呻吟;或者『我要去慢跑了』,一些明明沒有什麼好召告世人卻還是要發文的內容;或者是一些旅遊的紀錄,總會讓人興起了一股“若思逃家”的離鄉之愁。

   一直很喜歡Nostalgia這個單字。因為知道的高級單字不多,當時一看到這個單字除了感覺唸起來有種文青感之外,他本身的意思—懷舊之情—也讓我特別喜愛。旅遊曾經在我人生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現在則是因為口袋外翻的關係而暫時離開了舞台。看到臉書幫我翻起那些離鄉旅遊的回憶片段,那股想要冒險(花錢)的熱血又沸騰了起來,所以我才說臉書的旅遊回憶總讓人興起一股“若思逃家”的憂愁。

   每年的九月、十月,臉書的回憶功能總是會讓我想起好幾年前畢業之後在紐西蘭、澳洲流浪的時光,買了一張極度便宜的單程機票,就飛過去了。仔細想想,那真是一段飛往舒適圈的生活,逃離台灣的現實壓力,我在墨爾本的迴廊建築裡遊走,享受整個城市製造的浪漫;我在阿德雷德的Glenelg海邊喝著咖啡,悠哉地看著日落,唯一要擔心的事情就是有沒有車子可以回到市區;雪梨更不用說了,看到雪梨歌劇院以及雪梨大橋,我又想要點咖啡然後念一段詩了。大體上來說,澳洲在我的年少記憶裡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記得當初我立下了一個願望,就是要完成開車環澳洲一圈的壯舉。

   這壯舉倒是讓不少人覺得這是哪門子的壯舉。然而對我本人來說難度是非常高的,因為要開車還澳洲一圈,首先要會開車。


  1. 電線桿

   以前在大學的時候,總是會羨慕那些上學可以開車的同學,覺得他們擁有了世間的一切。我也不知道我哪來的病態自卑心態,記憶裡的畫面是,擁有車的那些閃耀之星,身高一定是185公分以上、籃球隊、開著Mazda3出現在女生宿舍之前,然後他們會載走學校裡所有的女性。無怪乎人家說—車馬泡,只要你擁有了車子,你就會有馬子,然後就有能力帶著你的馬子去貓空泡茶。那時候的我,覺得可以帶女生去貓空泡茶真的是世間上最殊勝的榮耀。

   『爺爺泡的茶,有一種味道叫做家。』我是聽著這首歌,走到女生宿舍旁邊的餐廳吃飯的一般人,只散發出一種味道叫做宅。

   大學畢業之後,我終於去駕訓班報到了,也順利地考取駕照,但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是沒那個興致想要開車,大概是我的生活圈當時在台北吧,有捷運、公車,誰會想要冒生命危險去開車呢?於是這剛習得的技能很快地又生疏了,生疏的程度大概是鑰匙插進去之後,我需要問一下接下來要做什麼的程度。

   後來我交了女朋友,大概在一起不到四個月,我們和一位交情非常好的學長開車出遊至宜蘭。由於開的是學長的車,我也就自然而然的扮演著在車上聊天的要角,完全沒有想過我需要幫忙開車。在宜蘭的某個山上,我們拖著老舊的身體進行大學生才應該有的夜遊活動,凌晨三、四點去排隊買了個豆漿。

璽屁,我好累,你來開。』學長說著,一副好像我會開車的樣子(我是有駕照沒錯)。

   記得當時的我,整個背脊涼了起來,帶著恐懼感,卻又拉不下面子。要知道,車上有學長以及交往四個月的女友,別台車還有眾多同學、學弟妹,我這趟車是開定了,考完駕照後的處女秀,車上還有其他的生命在。插上鑰匙,發動了車子,打到了R檔,踩下了油門,我直接撞到了後面的電線桿。我的靈魂被震懾到出竅了,我看著我的軀殼卻無法控制他,因此學長的車就這樣持續撞擊著電線桿大概有五秒以上。在學長的怒吼之下,我的靈魂才被召喚回來。這就是我第一次的開車經驗,後來這樣的恐懼持續地困擾著我,人還是可以不用會開車就活著吧,反正我在台北,我當初是這樣想的(女友不愧是師姐,居然沒有被嚇跑)。

  1. 休旅車

   後來因為職涯規劃改變,我離開了台北到桃園工作,偶爾開著父親的車從大溪到中壢上班,但大體上來說我還是很不喜歡開車,如果沒有下雨,我還是盡量騎機車上班,如果要出差的話,我就搭同事的便車或著大眾運輸。記得某次要到豐原出差兩天一夜,我搭了高鐵然後轉計程車到鄉間的工廠,原本的計畫是晚上工作結束後要搭供應商的便車去市區,沒想到那位工廠的老闆說這邊沒有車太不方便了,就說要借我他的休旅車(Hyundai Tucson)。

Rex,你開我的車啦,開車沒問題吼?』工廠老闆說(已經視開車為人類生存基本能力)。

恩恩,謝謝林總。」我說著,心想,開車是沒問題,但我沒開過休旅車啊,而且還是別人的車。

   我上車後,趕快聯絡公司總部,召開緊急會議,問大家說怎麼開休旅車。在同事的鼓勵以及看好戲情況下,我開著林總的車奔馳上了道路,原來休旅車這麼好開啊,就這樣,我算是克服了開車的心理障礙。

   抵達了當晚要住的民宿,老闆提供的停車場是在一棟非常狹窄的建築物內,旁邊又停了一些其他感覺刮到不知道要賠償多少錢的車子“們”。然後我才發現,停車又是另一個人生的關卡。在我工作的地方,停車格是可以選擇的,如果是路邊停車,我會選擇前後都沒有車的停車格;如果是倒車入庫,我則是會選擇左右“各”兩格都沒有車的停車格,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有什麼問題,如果沒有滿足上述條件,我就會花很多時間進行車位調整,人生怎麼可以那麼難?


  1. 車禍

   『我現在沒辦法騎機車了。』我驕傲地跟同事說著。

   習慣開車上班後也已經快要一年了,出門不管天氣狀況如何,我就是開車,因為實在是太方便了。雖然停車偶爾還是會有撞到電線桿的狀況,大體上來說都沒有什麼問題;對於燃料稅、牌照稅、保險、停車費等等這些燃燒金錢的身外之物我也是早已麻痺了。我怎麼會現在才會開車呢?如果早個好幾年,我一定會在澳洲自己租車來個環島之旅。

   愛上開車是一回事,至於在台北開車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些日子,在中和出差完之後,準備開車前往松山運動中心上潛水課,心情沒有那麼好過。行駛到南京微風的那個十字路口時,因為我的常識不足,我跟在一台公車的後面前進,到了十字路口的中央,我發現已經紅燈了,右向各種車彷彿像權力遊戲裡的卡麗熙帶著她的軍團向我奔駛而來,我嚇傻了,我只是停在原地,準備接受各種的制裁以及被套上三寶的封號。右邊的來車停成一片、喇叭聲不斷,突然間有一位機車騎士為了閃一台停在十字路口中間三寶車,他跌倒了。

   我一下車,扶起了那位騎士,他的手肘因為擦傷而流血,我當下真的是慌了,我從開車以來,因為別人的車禍而遇到了無數次的塞車,這真的是我的車禍處男秀,我真的完全透露出了我臨危而亂的特點。交通警察引領我們到微風百貨前進行調解,我不斷地道歉,並且接受對方的怒罵,警察先生問我們是否要報警(理論上來說一定要),對方堅稱他趕時間,不需要報警。我給了他一些錢,希望他去看醫生,然後互相留了電話,那位騎士咻了一聲,揚長而去。

   上完潛水課之後,我等著騎士的通知,那段時間是非常煎熬的,知道自己對對方造成的傷害,然後又在擔心之後的各種賠償問題,現在想起那種焦慮感還是覺得很恐懼。然後這位騎士傳來了訊息。

禮拜一晚上約在這個地址談吧。』騎士回應。

   Google了一下這個地址,是在新店的工業區。我心中想像到的是天空垂下鐵鍊的暗黑工場,中間有一盞昏黃的燈,大概是鬥陣俱樂部地下室的那種感覺。同時間已經一堆朋友教訓我沒報警就是不對這件事,我只能先找一群人一起去壯壯膽,看要怎麼談判。在訊息裡面不斷地問對方到底想要談什麼,也得不到回應,畢竟 The first rule of Car Accident is: You do not talk about the Car Accident. 

我不會傷害你的,只是想要請你陪我一個晚上而已。』騎士回應。

   場景此時從冰冷的工廠,換到在巷弄內進行性交易的昏暗小套房。本來我是不敢跟女友討論這個車禍的,畢竟The first rule of Car Accident is: You do not talk about the Car Accident. 我一直在半夜假裝討論公事,但事情轉變到這個地步,對方不是要我的錢,而是要我的人,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承認罪行後,被女友碎念十分鐘,我們開始想著要怎麼樣作出回應,本來女友建議朝著安全性行為的方向前進,但我真的無法陪他一晚,於是女友幫我回應:『陪你一晚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可能沒有辦法陪你一晚,但是你的傷還好嗎?是不是應該趕快去看醫生呢?』女友冷靜地想要導向做治療為主,顯露出師姊的風範。

其實我今天是要趕去精舍,禮拜一晚上也是。』騎士回應。

   此時所有線索串連在一起,我查了一下新店的地址,原來是前一陣子有些風波的妙禪精舍新店分部。此時,場景又切換到了紫衣神教一同修練的壯觀畫面,當下我真的是要感恩師父讚嘆師父了。雖然最後因為信仰的不同,我還是沒有答應要去學習怎麼打坐,但這件事在沒有造成太大風波的情況下落幕。有時候人生總會透過某些事件來讓我們學習,一些行車遇到狀況的常識、一些保險的觀念,以及臨危不亂的態度。人生,追根究底,最需要的是面對生活的智慧。

   多年後,也許我真的會在澳洲開著車,帶著我的家人、朋友造訪不同的城市,我又會再度提起這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然後啟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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