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 西貢淺度之旅。

1. 越南之手

   接近中午的胡志明市， 空氣中的濕度已經飽和到大雨隨時要傾盆而下，好在，我舒服地待在一位當地司機的車裡，享受著腋下以及胯下的汗水被強烈的冷氣給蒸發的被吸熱感，在汗水的結晶從衣服上慢慢顯露的同時，司機先生可能因為伴隨結晶而來的汗酸味暗自討厭著我。從新山國際機場到胡志明市區的路上，兩旁經常可以看到一些國際品牌的大看板、現代的大樓建築也在兩旁林立著，往窗外看去，機車騎士正穿梭在車流間尋找自己的出路，說我現在在台北倒也不會有人懷疑。




I know it's alright here
But follow your heart dear
I know your dreams are clear
Don't you know we all fit in

   胡志明市給我的感覺，好像在聽Tom Misch的Follow，前奏是一陣慵懶的薩克斯風樂，當然前提是坐在冷氣強烈的車內才能有這番幻想。只能怪我沒有在出差前學多一些越南語，只會杏交(你好)、肛溫(謝謝)等等基本並且被我變音過的招呼語，於是我跟面目和藹的越南大哥，過程中，沒有任何的對談。想當初我就是被他那曖曖內含光的氣質所吸引而上車的(以及被兩台Uber司機丟包的情況下)，在走往停車場的路上，車流穿梭不息，似乎永遠沒有機會可以過去，曖曖內含光大哥猛然地伸出了他的手，直接鎮住了行進中的汽車，然後悠哉地通過了馬路。後來我才知道，在越南，過馬路不用越南之手是無法通過馬路的。

『25 dollars』(750元台幣) 曖曖內含光大哥說。
「No. You said 10 dollars.」(不，你剛剛說三百元台幣。) 我不爽地說。

   接下來的對話就是曖曖內含光大哥好像只會一個單詞一般，Twenty-five, Twenty-five， 上私家車本來就是旅遊大忌，我只能為自己的蠢做一個負責的動作。基於我的行李箱在後車廂，而且行李箱有我剛買不久的慢跑鞋、雜誌以及很重的行李箱(為什麼我總要帶一些多餘的東西?)，只好掏出那Twenty-five給他。下了車以後，外頭的熱氣一股腦地衝上來，腋下以及跨下如洩洪般開始噴汗，心中的歌曲已切換成張柏芝的怎麼會那麼笨。後來發現，不管是坐Mailinh、Vinasun專業計程車，或者Uber，大概不用兩百塊台幣也就解決了，怎麼會那麼笨，心怎會那麼疼，可憐的是還以為愛只有快樂成分。我看著揚長而去的曖曖內含金光大哥(正式更名)，我想起了他那雙越南之手，擋過了多少車，賺過了幾次這種黑心錢，或許就這麼一次被他賺到了吧，剛好碰到我這傻子。天空突然下起了一陣大雨，也好，把被坑的壞心情以及討人厭的熱氣一起帶走，才想起雨傘還在曖曖內含金光大哥的車上，怎麼會那麼笨。

市區的文青小街弄

2. 明信片傳情

看了這張照片讓人不想去的郵局，但本人很美

   拖著行李箱，飛奔在大雨之間，我誤打誤撞闖進了西貢中心郵政局，也好，把明信片這個心頭大患先處理掉，每次在離境之前意圖讓自己的手寫到斷也不是辦法。走進郵局內部，迎面而來的是胡志明先生的肖像，抬頭看是自然採光的設計，昏暗的天空，加上傳統的日光燈，讓人像是在中學的福利社一般，散發著酸味的學生們正在搶著買零食飲料。郵局中央是環狀的小物販賣區，其中可看到一些明信片、書、手工藝品，以及其它可以帶回台灣敷衍家人以及朋友的紀念品。郵政總局算是對外的開放空間，並沒有強烈的冷氣，裡頭的濕氣濕到讓人難受，似乎可以看見每個人的毛細孔都在噴射臭酸的氣體，互相攻擊著身旁的人，特別是剛淋過雨的我，正在噴射著人見人怕的硫酸，我挑了一個電風扇直吹的雅座，讓自己的身心靈都淨化了一番後，打開明信片，開始寫著一些對於台灣的思念。

   有鑒於離開台灣還不到六小時，思念之情還沒有滿溢到可以寫出任何的文字，我繼續欣賞著這個至今有126年歷史的法式建築。有時候覺得可惜，自己總沒有那種對建築物的美感欣賞能力，也還沒有機會去過巴黎，所以對於胡志明市這個東方小巴黎無法有太多共鳴，何謂『這個建築充滿了法式風味』？何謂『法式』？掛著華盛頓、加州、巴黎、坎培拉當地時間的時鐘上，是法國殖民時期留下來的西貢地區的地圖，彎曲的西貢河左側，就是富庶的胡志明市第一郡，也就是觀光客如我進行淺度之旅必來之處。

   雨停了，剛寫完明信片的手還在顫抖，我走出了西貢中心郵政局，前方就是西貢王公聖母教堂，人們也稱作『紅教堂』，建造用的紅磚頭全部都是從法國運送過來，這個註解倒是讓我感受到了法式。紅教堂除了是觀光客必造訪之處，恰巧六月正逢畢業季，也有許多學生，帶著專業的攝影團隊來到這兒拍個照，一群少女們，戴著紅色斗笠，用我們既定印象中的越南式的姿勢--眺望遠方，留下青春的合影，空氣中酸味，總算是散失了。

教堂的側面，好像沒人在拍這邊的

3. 歌劇院看秀

   建於1897年的西貢歌劇院，端莊地矗立在繁忙的胡志明市裡，行經的旅客總愛在歌劇院的大門口留下與建築的合影，每到晚上，也會有固定的幾場演出。在出發越南前，我早早就在KKDay購買了有越南版太陽馬戲團之稱的AO Show的票券(其實是在出發前兩天購買的)，希望讓我這趟越南淺度之旅稍微有些深度。

   結束了一整天在市區的行腳之旅，帶著近乎被烤焦的皮膚、濕透了的內衣褲、因為濕褥而造成的焦躁感，我走到了西貢歌劇院的門口排隊入場，希望可以立馬感受十度溫差造成毛細孔收縮的快感，不料是否歌劇院也在提倡節能減碳，室內外的溫差不足以讓我感受到身心靈的解放。在表演前，院方的英語導覽員會帶著大家走進表演廳內部上行動的歷史課程，好在內部的冷氣沒在跟你節能減碳的，撲滅了我燃燒中的熱火。熱心的導覽員，試圖想要用提問題來熱場，例如：『有人可以猜猜看，這座建築是幾年前建立的啊？』，但大部分的遊客要不就是相機啪嚓啪嚓地照、要不就是全心全意地沈浸在那毛細孔收縮的快感。曾經有極短暫導遊經驗的我，完全可以了解講說者的心情，馬上自告奮勇地回了個兩百年前的沒常識答案，以便讓導覽員可以對我進行一個糾正的動作並且繼續講解下去。當然我也是有分心一點在享受毛孔的收縮，並順手拍了兩百張的照片。

   結束了專業以及涼爽的導覽行程，在大廳側方有歌劇院提供的冰涼檸檬草香桃水，從白色陶瓷罐的上方看下去是數根檸檬草梗以及大量的冰塊，我對這種有可能會被下蠱的飲品通常是敬而遠之(我到底是有什麼毛病)，但喝下後就完全愛上了，很像自然涼快到底雀巢檸檬紅茶廣告投入泳池一般，極致的消暑聖品，估計是跟大量的冰塊有很大的關聯。然後，我看到了一位很面熟的台灣人，但卻一時想不起是在哪看過。

   我向前假掰地說了一句：『你好，請問我們之前認識嗎？你是台灣人吧？』(英文)，對方回了是，但說好像沒印象，閒聊了幾句(持續用英文，我們有事嗎?)，我就繼續進行自然涼快到底的豪飲行程。後來我想起來，在八年前剛進研究所時，學校幫所有的新生在大稻埕辦了迎新烤肉會，剛好我們那一小隊有一位講話特別好笑的法律所學生，我對團體中高調的人特別有興趣。後來想想可能是我散發的奇異氣質讓人恐懼，我一路的成長史上，都是走壁報系列的方式活著(走進一個班級，你不會特別注意牆壁上有什麼)，再加上我當天歷經了日曬、雨淋，然後帶著被強烈的冷氣蒸發而成臭酸的汗水結晶，身著洗到發皺的襯衫、短褲以及拖鞋，以及當地人說過我是南越的長相，如果沒有特別說明我也是旅客的話，任何人看到我都會以為我是路上要拉人去進行Happy Ending的皮條客，或者像是準備去吃校園餐廳的宅男研究生。反觀同行的學長，每天早上都在用髮型，下雨了還在擔心髮型，帶了皮鞋，大包包裡還有類似化妝包的東西，難怪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型男。曾經有一位很有智慧的女性告訴我：『頭髮抓得越高，花心度就越高。』我在越南頭髮都塌的跟被車撞到一樣，我是很清白的。

   Sixteen hundred hours.

   晚間六點一到，整個主廳座無虛席。我們看的是AO Show的Teh Dar版本，以我不專業的淺度來看，估計就是一個給觀光客看的打安全牌的傳統表演，我還怕淺度與我一般的學長會看到一半會無聊至打呼，但實際一看，卻發現是極度精彩的表演(請原諒我的淺度)。劇場的冷氣溫度已經安撫了觀眾躁動的心(我到底是多在乎冷氣)，倏忽間，酋長拿著老衲的棒子大聲地呼喊，打破了寂靜的空氣，接著演奏者用水牛號角以及鼓聲，以類似阿拉丁即將進城迎娶茉莉公主的壯闊節奏，引入了目測體脂肪都在14%以下的村莊少男與少女，開始進行人體、竹竿以及竹籃的互動。狂亂猛烈的節奏，操弄著表演者的極限，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在竹籃裡，被無敵風火輪般的方式旋轉著，身體輕盈的少女則在轉動的竹竿之間旋轉、跳躍，讓下面的觀眾為他們擔憂了起來，心中閃過了『這被夾下去可不得了』或者『回去該控制一下飲食了，需要增肌減脂』或者『這個表演姿勢好像可以應用在不同領域』等等天外飛來好幾筆的想法。然後，有個很像被下降頭的表演，似乎在表達輪迴的概念，所有的人體糾纏表達了一個女性生殖器官的意象，讓人摸不著頭緒，大概只能套句村上春樹所說過的：『有種像是意識和無意識的界線逐漸消失不見的地方』來比擬。在這裡，我們好像被西貢劇院這個建築與外界隔開，被帶到越南原始的部落生活的時空，觀看著驚心動魄的打獵、月光下的浪漫史、叢林部落老一輩的人講的那些關於死亡與重生的傳說，在一個小時內緊湊地上演，土著潛藏的神秘力量，深深讓我們感動著(我不確定學長是否有感動，但他沒打呼，該拍手時也有拍手)。這次的表演，絕對是我在越南旅行最大的收穫之一。

4. 西貢的風

隔壁騷詭異的船

   在越南的最後一天，我們的班機嚴重的延誤了，原本應該要在新山機場進行最後一輪Pho(河粉)體驗，(越南的河粉絕對是讓我再次造訪的理由之一)，想到既然都要那麼晚出發了，當地的朋友就幫我們訂了夜遊西貢河，在船上一邊享受西貢迷人的夜色以及美食，做為越南之行的"Happy Ending" 。我們登上了印度支拿號，在船頭吹著夏天的晚風，河岸的現代化大樓在河裡閃爍的倒影總是能夠深得我心，其它像香港的維多莉雅港、雪梨的達令港、東京的橫濱港，港口總是能夠把時間放慢下來讓人沈澱，同時也有海鮮這個重要的元素。走到了二樓船艙我們的位置，沒想到又碰到了在歌劇院遇到的台灣情侶，第二輪的閒聊以後又發現了學長與其中一人是高中同學的巧合，或許也不算什麼巧合，觀光客會去的地方大同小異、連假時間上的安排也都差不多，但旅行總是會讓人去仔細觀看以及思考一個東西(因為時間太多了)， 能夠在這麼大的土地遇到兩次也算是緣份，於是我們就一起去買了法國麵包(詭異的結局)。

西貢河夜景

   從越南回來之後，除了手上有些敷衍人的伴手禮(實在是不知道要買什麼)以及拍的言不及意的照片們之外，就只剩那些存放在腦海中的難以言喻的記憶而已，當我站在川流不息的信義路口時，我會想起那雙停止車流的越南之手；當我吃著最愛的河粉的時候，我會開始懷念越南的河粉牛肉比較多，河粉比較有絲綢的感覺；當我看到斗笠、竹籃的時候，我會想起在西貢劇院感受到的震撼；當我看到越南認識的朋友在臉書上發表言論的時候，我會想起那些在越南無憂無慮只有臭酸的日子。這些觸發點將會在我心裡繼續鮮明地留下，直到未來我又再次踏上越南的土地，或許那又是另一個面貌了。去過了泰國以及越南，我只能說，忘了歐美國家吧，我的靈魂裡就是流著東南亞的血液，進攻東南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