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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親愛的客戶。



🍁 加拿大出差

   飛機抵達了溫哥華機場的上空,窗外那股看似冷冽的空氣凝結了我想像中的加拿大的美,我正在前往客戶公司的路上。對於加拿大,其實我是陌生的。在美劇 How I Met Your Mother 中,來自加拿大的Robin Sparkles在年少時曾經演唱的Let’s Go To The Mall的旋律,似乎暗喻著加拿大是活在古老的過去的國度;電影La La Land裡,燒透所有少女的心的帥哥Ryan Gosling,我對他不大熟悉,不過大名鼎鼎的梅莉史翠普曾經在金球獎終身成就獎的演說中表示:「Ryan Gosling跟很多很好的人一樣,是個加拿大人。」

   加拿大很冷、人民普遍來說都滿友善的,這是我對加拿大的刻板印象。而在我們與加拿大客戶的合作期間,我用了少量的樣本--三位工程師--自我證實了這個印象。因為客戶的客戶的介紹,我們與一家在溫哥華做運動消費性產品的新創公司搭上線。還記得第一次的跨海視訊會議是在一個足以讓我放下對人世間一切依戀繼續回到床上睡覺的早晨六點半,為了怕持有專業知識的同事使用醒不來要我自己上的這招,我還特地住在同事家裡備戰。七點的會議即將開始,同事睡眼惺忪地穿著球衣走到書房,一副不知道我們要視訊會議的樣子,開始後才跟我說:『我以為我們是要通話而已?』與加拿大客戶愉快的合作就在這盤散沙中開始了幾個月的專案評估、報價、共同調整工作說明書以及台灣的工廠參訪等等階段,待客戶評比完之後,就要進入設計階段,並且需要飛往溫哥華與當地的工程師進行測試。

   「我要去加拿大出差。」

   通常這種非台灣以及大陸地區的出差行程,大家只會看到「我要去加拿大」,而自動忽略「出差」兩個字。有另一半的人的另一半通常會說:「那我呢?」,身旁的朋友則通常會說:「也太好了吧!努力總是會有成果的!可以幫我買楓糖漿或者免稅商品嗎?」,然後朋友的心裡會開始產生負面的情緒,想著人生怎麼那麼不公平,別人都是去加拿大、美國或歐洲,而我都是去深圳或蘇州。另一方面,若是身邊有朋友要出差深圳或蘇州,大家就會恢復理性,開始試圖想要安慰該出差人說:「去幾天阿?什麼時候回來啊?我們會隨時關注微信的!」,但通常會把該出差人給完全遺忘。

   突然而來的震動搖醒了在睡夢中的我,我還以為是飛機落地時那種歡迎旅人抵達異地的冒險序曲般的歡愉震動,但看看周遭的環境,我正在前往豐原鄉間的計程車上。原來,那是一場夢,這場車震把我從還沒有掉加拿大客戶單的幻想中搖醒,我帶著駐廠工程師的身份,要前往工廠協助解決機台問題,總計三天三夜,眼角旁是還沒有乾透的淚痕。


🔥 豐原出差

   擦乾了淚痕後,帶著咖啡以及乖乖,踏進了製造問題的工廠的工廠。這次出差每家協力廠商都是繃緊發條的,因為隔天客戶想要來收割甜美的果實,要是交不出甜美的果實,被收割的就是我們的人頭。大家都是出來討口飯吃的,除了盡心盡力地把自己範圍內的問題顧好之外,再來就是考驗球技的時候了,誰臉皮厚丟球丟得夠猛就可以免於砍頭之難。而機台這種東西也真是奇怪,通常客戶不在的時候總是乖乖的運作著,而客戶站在旁邊的時候就是要叛逆一下,時而停擺,時而尖叫,恰巧這尖叫就發生在我負責的這關。

   通常出差,我們總是會安排一位祭司負責祈禱機台可以順利運作,一位解決機台問題的技術人員,以及一位吸收客戶負面能量的海綿。而在敝司人員短缺的情況下,我自己必須扮演祭司以及科技海綿的角色,除了祈禱以及解問題之外,還要吸收客戶所有的砲火。

   「幹!你他媽到底要給我搞到什麼時候?你不是說你行嗎?為什麼現在還是這種狀況?」

   我站在機台前方不斷地查詢問題點,一面接受L老闆的本土味砲火,昨天還是把酒言歡的其他廠商們,在觀眾席,喝著助理泡的高級茶葉,看著這場本土劇上演。此刻,球已經扎扎實實地丟到我的手裡,我是怎麼甩都甩不開的了,比對所有控制訊號、查看所有錯誤表、確認乖乖的位置是否有在機台的上方,我完全找不出問題點。L老闆在我臉上貼滿了100dB的幹字之後,威脅我說,隔一天沒有搞定,東西收一收可以把我們的東西拆走了。接著,就開著他的賓士揚長而去。

   大怒神走了之後,C工程師默默地說了一句:「我早上有自己改我們的東西,但是應該跟你們軟體沒關係。」想當然爾,問題就是出現在那邊,C工程師安慰我說:「L老闆就是這樣,來,我們去豐原夜市吃肉圓!」我回到住所之後,將臉上被貼滿的幹字一張一張撕下來,然後請我們的祭司轉燒給C工程師。


🔥 新竹出差

   不太了解狀況的人,總會說我是科技新貴,我說,我是科技海綿。在豐原的黑洞之旅結束後,機台總算是被移動到客戶在新竹的公司內了,我們開始踏上了漫長的驗證之旅。不同的是,我們從工廠變成了無塵室。無塵室就是那種要穿上把整個人層層包圍的服飾,深怕我們把灰塵帶給了產品,然而這種防塵機制是有社會階級存在的,像我們這種低等的科技海綿就是要穿上無塵衣,但L老闆總是興致一來,直接開個側門就進來突襲檢查,導致我們都戲稱這無塵室實際上是有塵室。驗證之旅是條黃泉路,問題層出不窮,我們小公司不懂,當初沒談清楚,這苦果本來就是我們該承擔的,但解決問題的同時,有砲火在後面蓄勢待發又是另一回事。

「你們人工智慧個屁!」

「你們要快,全部都在等你們!」

「你們到底行不行?」

「他媽的。」

   談論修養,我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從小到大,我的人生大部分的時間是在稱讚之中度過的,因此被稱為草莓口味的科技海綿我是可以接受的。再一次又一次的被辱罵中,我的精神壓力一度大到覺得我可以吃下三份麥當勞,在內部組織調整之後,我們決定將科技與海綿的功能分開,讓一個專職的海棉體,在那邊被幹意充血。我觀察著扮演著專職海綿體的F同事,在那邊無條件地吸收幹意,我心中興起了一股敬意,原來這就是真正的有修養。

  我們可以選擇去看到別人好的地方。一味放大他人的缺點,只是折磨自己而已。從此之後,我轉了一個念,將有塵室想像為禪修室,在那樣的環境,可以鍛鍊我的心性,脫離草莓口味科技海綿的污名,我想要當一個有佛性的海綿體。就佛法來說,L老闆也是在苦海中打轉的人,他的火爆也是在折磨他自己而已。


🔥 慣性動怒

   在《入菩薩行論》中有句話提到:「如果一個人很容易動怒,他永遠不可能快樂。」無論是L老闆的百字幹言或者是C工程師的丟球大法,都可以發現我是一個非常容易受到外在因素而動怒的人,而我會不斷地去想那些發生過的讓我無法接受的事,簡而言之就是腦補。當有人告訴我:「璽軒,我覺得你最近變得很帥」,我會覺得很開心,因為我打從心裡接受這句話,即便我知道自己不是那麼的帥,明明知道自己不帥,卻還是開心,主要是因為我接受了這個說法。如果有人告訴我:「璽軒,我覺得你最近好像有點癡肥」,我不能接受,所以我會一直去想,然後整個火就上來了,所以重點在於我們是否「接受」。

   發脾氣很簡單、不發脾氣很難,然而通常我們都會選擇簡單的事情去做。我曾經在書裡看過,憤怒真的是可以控制的,我選擇的方式是靜坐的練習與唸佛經。
 
   前陣子,公司下定決心,使用當初談好的驗收標準來與L老闆做最後的決鬥,結束這一場孽緣。在出發前一刻,我在家念誦了佛經,並將這一切迴向給L老闆。同事們都稱讚我在修為上的進步,因為我不再批評客戶,而是抱著協助他解脫苦海的心去做這一切。當別人對你口出惡言時,心裡念誦佛經迴向給對方是一種很好的方式。

   在談判桌上,我們提出了我們的訴求,並反應我們認為許多新開發的部分需要客戶攤提開發費用。同事原先的盤算是提完訴求後快快離去,我們的生命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果不其然,L老闆展開了三十分鐘的客戶的碎念(不想付錢),三塊海綿體在那邊吸收幹話,我在內心開始念起了藥師佛心咒,將其惡言轉換為藥師佛琉璃色的藍光,照耀著他那張邪惡的臉龐。突然,客戶說了一句:「你們年輕人,不要那麼在乎錢,重要的是經驗的累積,機會已經給你們了,就看你們要不要好好把握而已。」

   啪,我的海綿體斷了,我無法再吸收更多的幹意。

「我不同意你。」我憤怒地回了這句。其他兩塊海綿則是傻眼地看著我,接著,這場無謂的戰爭又延長了一個小時。

   往往我們無法妥善管理情緒,原因可能是修行不夠,再來可能是當下的氛圍。雖然我們不是為了情緒而活著,但始終活在情緒中,一天之中,到底多少小事讓我們無法接收,因而升起了憤怒的心?當別人與你爭吵時,使用沈默表達自己的觀點,或者選擇精明地迴避,或許都是快樂的開始。

   仔細回想,L老闆的確是我人生中修行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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